哥雷姆來襲之後,翌日早上,在卡爾亞克王國借予雷斯托拉希翁的迎賓館某一個房間內。
「唔唔……」
貝爾托姆王國的大貴族──傑斯塔布?攸格諾公爵正盯著右手抓著的文件,愁容滿面。他坐在辦公椅上,正仔細檢視的文件是雷斯托拉希翁這個組織的會計報告書。
失去了原本做為據點的羅達尼亞之後,雷斯托拉希翁的地位與勢力急速弱化,目前有如風前殘燭。當初在羅達尼亞遭受奧波公爵率領的貝爾托姆王國軍奇襲時,最後逃出羅達尼亞的組織成員僅數百人。而且半數都是婦女與成員之子女,也就是非戰鬥人員。一起逃出來的文官與軍人都不多。
而且雷斯托拉希翁的財產幾乎都留在羅達尼亞,沒能攜出。逃出來的人們完全是身無分文的狀態。順利攜出的只有能自己走動的人才,以及智慧財產權等非物質財產。
目前雷斯托拉希翁的收入幾乎完全依靠瑟莉亞一個人。她提供自己所擁有的魔術知識以換取收入,並捐贈給克莉絲汀娜。沒有她的話,雷斯托拉希翁對於卡爾亞克王國就完全無法支付任何代價,只能當白吃白喝的米蟲。
不過,即使如此──
(……情況還是不樂觀啊。)
現在這樣頂多只能在形式上維持組織的存在。若要繼續經營數百人規模的組織,目前的收入完全不足。
(這樣不好的狀態要是拖得太久,組織的士氣將會受到影響。現在我們還需要別的關鍵要素,讓眾人認同我們仍有正當性與聲勢。)
除此之外,最好還要有讓任何人都無法反駁的、震撼人心的要素。
當然,最好是好消息,開朗的話題。
例如──
(克莉絲汀娜大人宣言即位女王,有這樣的話題當然是很好。)
沒錯,不久之前克莉絲汀娜派出瑟莉亞以使者的身分去見奧波公爵,宣稱克莉絲汀娜已經即位成為女王。
根據貝爾托姆王國的法律,新任國王要正式即位還需要舉行加冕典禮。不過只要持有證明王權正統性的王權信物宣稱即位,也能暫時被視為有正統性的國王,這在貝爾托姆王國內也是有法律根據。
而如今克莉絲汀娜已經以被視為王權信物的王印向奧波公爵宣言即位,她就該被當作貝爾托姆王國的正式女王看待。
因此,目前貝爾托姆王國有兩個國王同時存在,分別是原國王菲利浦三世,以及新即位的女王克莉絲汀娜,王權由這兩人共同擁有。貝爾托姆王國史上前所未有的雙頭政治局面,就這樣開始了。
話雖如此,但克莉絲汀娜實際上一直待在國外,幾乎無法行使任何王權。而且──
(這終究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而祭出的最終手段,垂死掙扎罷了。只要絕大多數的國內貴族都隸屬於奧波公爵的陣營,新女王即位的正統性肯定會被馬上否決。)
預想今後可能會面臨的未來,攸格諾公爵苦惱得歪起嘴巴。目前問題的癥結,在於新任女王只能暫時被視為國王。只要敵對陣營實行國法規定的手續,最後一樣能否定克莉絲汀娜即位的正統性。
實際來說,只要擁有投票權的貝爾托姆之王侯貴族中有四分之三的人投反對票,克莉絲汀娜的即位正統性會遭受否定,而且否定具有追溯過往之效力。也就是說,她將會被視為從未當上國王過。
(一旦即位的正統性遭受否定,等於是雷斯托拉希翁的正統性也遭受否定了。這樣一來,後果可不只是組織整體的士氣低落而已。)
也許會有人開始自暴自棄,但那樣都還算好了。最壞的情況下,甚至會發生內訌而導致組織瓦解。而且──
(那樣的話,我們在卡爾亞克王國內的地位將會岌岌可危。即使是現在,我們的處境也很不安穩。只要佛蘭索國王一聲令下,全部都會淪為流浪遊民。)
雷斯托拉希翁目前面臨的另一個大問題是,只要不能設法搶回失去的據點,就無法繼續在祖國貝爾托姆王國內活動。雖然現在還能在國王佛蘭索的善意支持下繼續活動,但只要今後雷斯托拉希翁對卡爾亞克王國造成任何負擔,卡爾亞克王國的王侯貴族之中,很可能會有人出面反對雷斯托拉希翁繼續留在國內。到時候整個組織甚至會失去落腳之處,落到居無定所的下場。
(即使如此,佛蘭索國王陛下仍然答應接納我們,最主要還是因為利害關係一致。)
主要的理由,是因為由奧波公爵派執掌的貝爾托姆本國政府與卡爾亞克王國的潛在敵對國家──普羅奇夏帝國可能會聯手,那不是卡爾亞克王國所樂見的。
為了阻止,以卡爾亞克王國的立場來說,當然很希望雷斯托拉希翁能夠打垮奧波公爵派閥。然而……
(要是卡爾亞克王國判斷雷斯托拉希翁靠不住,有可能會放棄支持。因此,現在我們必須設法向卡爾亞克王國展現將雷斯托拉希翁留在國內的好處才行……而這也能提升組織的士氣。)
所幸目前還有時間。要否定即位的正統性,必須在加冕典禮上提案,才有可能實施投票。在那之前還有一點時間。
(我們必須在加冕典禮之前想想辦法,帶來足夠的影響力,能夠助我們顛覆目前的窘境……)
往這個方向思考,攸格諾公爵第一個想到的辦法,自然是──
(……果然除了他之外,我別無選擇。)
某個少年。
(春人‧天川……只要能拉攏他加入雷斯托拉希翁,奪回據點羅達尼亞的可能性將會大幅提升,變得實際許多。)
想到這裡,攸格諾公爵的眼神浮現興奮的火光。想起之前在卡爾亞克王國城的空中庭園稍微目擊過春人戰鬥的英姿,年邁的心竟也像個年輕人似地激昂了起來。與哥雷姆戰鬥時,春人展現的強大就連以一敵千都不足以形容。
(我想要他。無論如何都想要他的力量……)
攸格諾公爵渴望春人的加入。當然,他過去也曾打算說服春人加入,不過如今失去了做為據點的羅達尼亞,雷斯托拉希翁的勢力也大幅衰減,在這樣的狀態下,在他眼中春人擁有的力量更是顯得前所未有地寶貴。
(令人在意的是,我竟然直到昨天之前,都徹底失去了所有關於他的記憶……)
攸格諾公爵並不知道利歐成為了超越者的事實。因為他並沒有受邀參加戰鬥後舉行的說明會。有參加說明會的,只有利歐宅邸的居民們,還有國王佛蘭索而已。另外就是──
(也許克莉絲汀娜大人也透過佛蘭索國王得知了相關的情報。不過……)
眼神中的興奮褪去,攸格諾公爵的神情轉為擔憂。
那是因為──
(陛下會願意告訴我嗎?)
他不太確定克莉絲汀娜是否會將情報分享給他。心裡有些質疑。
(因為……對於拉攏他加入,克莉絲汀娜陛下的態度一直很消極。)
攸格諾公爵先前也曾向克莉絲汀娜提議過要拉攏利歐,但克莉絲汀娜的反應明顯地非常不願意。這一點攸格諾公爵仍然記得。
當時他還提議將雷斯托拉希翁所屬的望族千金嫁給利歐,做為側室之一。
(之前每次提議這件事,陛下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最後不了了之。也許是因為這樣,後來陛下甚至刻意避免在我面前提起跟他有關的事。)
說不定是因為克莉絲汀娜無法改變自己對這件事的結論。每次攸格諾公爵光是提起跟春人有關的話題,她就明顯地滿心警戒,表現出有些微妙的反應。
於是,後來攸格諾公爵也很少在克莉絲汀娜面前提起相關話題。因為他也不再期待克莉絲汀娜會贊同拉攏利歐了。
放棄對某人有所期待的人會怎麼樣?會忍耐、放棄,並且不再對那個人提起任何相關的事。對於克莉絲汀娜,現在攸格諾公爵的態度就是這樣。然而──
(現在的狀況是如此地窘迫,實在不容我繼續顧慮陛下的心情。)
失去了羅達尼亞這個據點,當下處境與以前大為不同。為了讓即將沒落的雷斯托拉希翁東山再起,組織需要某個極端出色的要素。攸格諾公爵認為那就是利歐的存在。
(為了得到他的協助,我有必要再跟陛下好好地談一談。)
一切都是為了雷斯托拉希翁這個組織,以及祖國貝爾托姆王國──攸格諾公爵默默在心裡如此下定決心。
(為了說服他加入,我們應該要提出夠誘人的條件。可是……)
說真的,以雷斯托拉希翁目前的狀態,哪提得出什麼誘人的條件?除了與望族千金結婚之外,攸格諾公爵實在想不到任何可提供的代價。而且話說回來──
(包括這次的事,這個男人實在有太多神祕的地方。我需要更多跟他有關的資訊。要是能向與他關係密切的人打聽情報就好了……)
攸格諾公爵察覺自己比預期中的還要不瞭解這位名為春人‧天川的少年。不,不只是春人。
(他周遭的人們也都很神祕。雖說無疑都是傑出的英才……)
先不論沙月與她的朋友美春等人,攸格諾公爵就連對於莎拉與豪喜等人都知道得不多。莎拉等人似乎是與利歐有交情的朋友,而豪喜等人看起來是效忠春人的家臣。目前可以確定的是,他的身邊有很多優秀的戰士,人才濟濟。